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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Friuli产区：葡萄酒的伊甸园

　　意大利，一个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人文元素充沛的国度。作为欧洲乃至世界葡萄酒鼻祖级角色的意大利葡萄酒，由于原产地名号众多，葡萄产区细分，本土品种纷繁，加之意大利话冗长难记的名词，对于好酒之人，它常常像一个个谜，同时也充满着诱惑。

　　在同质化盛行的今天，在主流葡萄品种横扫世界的葡萄酒王国，意大利依然保留着众多生僻冷门的本土小品种葡萄，并以此酿制葡萄酒，本身也是如谜一样的奇迹。位于意大利东北部，以白葡萄酒名闻天下的Friuli产区，就是一块本土品种葡萄酒的伊甸园。

　　Friuli地区在意大利长靴子的右上端，西边是意大利另一著名产区Veneto，向北与奥地利边境相望，向东与斯洛文尼亚接壤，向南遥望亚得里亚海。起伏的山峦，相间的平原，回旋的河流，勾勒出这里的地貌轮廓。北部边境上高耸的阿尔卑斯山脉，扰如天然的屏障，阻隔了北南下的寒流，南边亚德里亚海温情地送来清新、湿润的气流，让这里的生灵沉浸其持续惬意的吹拂。同时也形成多样的微气候环境。这一切共同构成适宜葡萄，特别是白葡萄品种生长的自然环境。早在2000多年前，这里便留下人们种葡萄、酿葡萄酒的印记。是意大利作为欧洲葡萄酒鼻祖的重要组成部分。

　　有历史文献记载，大约在罗马人占领此地之前的几个世纪，凯尔特人便已经Friuli地区开垦土地，种植葡萄。公元前180年，罗马人首次在这里建立起聚集地。一个世纪后，公元前53年，凯撒大帝在这里建立城邦Forum Julii，本地区的名字Friuli便来源于此。城邦里那些退役后转为自由农民的罗马人，开始大规模地在向阳的山坡上开出梯田，发展葡萄种植，并酿造葡萄酒。

　　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葡萄种植和酿造在山峦间稳步发展。之后，虽然也经历了黑色中世纪的艰难与浮沉，而葡萄酒在当地文化与社会的重要性依然不断被巩固。中世纪末期，Friuli的葡萄酒已经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北欧。在第二个千年之初，如同欧洲其他地区，本笃会的僧侣们在当地葡萄酒的发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之后，该地区又经历了威尼斯公国、拿破仑帝国、奥匈帝国等政权的统治，1870年成为意大利的一部分。

　　现今，Friuli地区包括两个DOC名号的区域，分别是相邻的Collio和Coli Orientali del Friuli产区。它们也是意大利最早确立的原产地名号产区之一。

　　相较那些大产区，Friuli地区的两个DOC产区可谓袖珍。Collio产区仅1600公顷，Colli Orientali del Friuli有2000多公顷的葡萄园。他们的年产量对于整个意大利的产量仅仅是个零头。然而，这里却种植着百余种的葡萄，特别是阵容庞大的本地特有葡萄品种，让这里不仅成为意大利乃至世界，出品极具本土特色白葡萄酒的著名产区，也成为意大利保留本地葡萄品种数量最多的地区。

　　Malvasia、Picolit、Ribolla gialla、Tocai Friulano、Verduzzo Friulano，Pignolo、Refosco dal Peduncolo Rosso、Schioppettino、Tazzelenghe……一串串陌生冷门的葡萄品种，很多在葡萄酒词典里都是难觅其芳名。然而，在葡萄酒世界里，他们中的很多却是长老级角色。在Friuli这块故土上，有些已静静矗立了20多个世纪，纵观了古老传承的延续，见证了美酒从凯撒大帝的金属杯中流淌到现代人的水晶杯中，记录了一页页历史的故事。

　　Tocai Friulano，一种与Sauvignon族系有关的葡萄品种，一个与Friuli同生共息2000多年的本地标志性葡萄品种。但是，最近，欧洲法律开始限制当地人使用这个称谓。为了不会与匈牙利的Tokay or Tokaji葡萄酒混淆，尽管前者是一种是葡萄品种的名字，后者是一种葡萄酒的称谓，从2007年开始，Tocai Friulano的名称永久地被Friulano取代。与当地一些酿酒师闲聊中，可以感到他们对这一禁令的不解与无奈，以及与这个烙着Friuli历史印迹的本土品种名号告别的遗憾和留恋。

　　纵然时代变迁、人们喜好更迭，Friuli的人们始终有着一份挥之不去的传统情节。这些也曾一度被遗忘或忽视的本土品种，在国际主流葡萄品种通吃天下的趋势里，却越来越受到当地人的呵护与关注，得以复苏，而焕发出耀眼的光彩。Picolit便是其中最富传奇色彩的葡萄品种之一。又一个罗马时代便植根于此的古老葡萄品种，曾是王室、皇族、主教杯中的爱物。Picolit的产量很低，常常部分开花的花穗上会结出更小更甜，风味更浓缩的果实。当地人还常常将采收后的它，再经过风干处理，酿制甜美雅致的甜白葡萄酒。18世纪时，Picolit便已美名远播，被誊为欧洲最好的甜白葡萄酒之一。2006年，它成为Colli Orientali del Friuli产区DOCG名号的葡萄酒，也是该产区以及Friuli地区唯有的两个DOCG名号之一。

　　尽管名称生僻难记，但是用Malvasia Istriana、Ribolla Gialla、Verduzzo Friulano等，这些本地品种酿制的白葡萄酒，以及用Pignolo、Refosco dal Peduncolo Rosso、Schioppettino等，酿制的红葡萄酒同样迷人曼妙，毫不逊色那些外援品种，如Sauvignon、Chardonnay，Merlot，以及在意大利更为流行的品种，如灰皮诺等。受气候、土壤的影响，这里白葡萄酒的整体风格，精巧而富于水果香气，并具美妙芬芳的香韵，呈现清晰的品种特色。红葡萄酒，既有清雅、新鲜、果香充沛的传统风格，也有浓郁、厚重、结构扎实的新兴风格。

　　恪守非主流的事物，常常是寂寞的，甚而于是一种无人喝彩的精彩。世代生息于Friuli地区的酿酒人，他们的真诚、质朴与执著，让众多本地葡萄品种得以穿越时光的长河，代代相传到今天。他们会享受那份寂寞中发自内心的快乐。这次产区走访中再次相遇的Colutta酒庄的庄主Giorgio Colutta先生便是这样一位真情、快乐的葡萄酒人。

　　与Giorgio相逢于2年前上海的意大利酒展。当时因其酒庄葡萄酒风味别致，且彼此理念契合，而成为投缘的朋友。这次意大利之行，受Giorgio之邀，特别排出时间来到Friuli地区，从而对这块本土葡萄品种的伊甸园，对他的酒庄，以及他本人有了更真切地接触和感受。

　　让我没想到的是，Giorgio竟是个医学博士。他现在继承并经营的葡萄园和酿酒厂，是祖父在40多年前购买的。当时，祖父为了纪念幼年去世的儿子，用儿子的保险金购买了葡萄园，并开始酿酒。Giorgio的父亲是位药剂师，并不喜欢酿酒。他本人开始选挥学医是受父亲的影响。但是，在随后的经历中，Giorgio逐渐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与葡萄酒打交道，而不是药品和医术，便弃医从酒。他和叔父分别从自己祖父那里继承了家族的葡萄酒产业。虽然规模不大，但倾注了Giorgio全部的热诚与情感。

　　Giorgio是个做事严谨、井井有条的人。也许是得益于他出色的管理才能，Giorgio在当地很多组织，如地区农业委员会、银行投资委员会等，兼任要职。拥有很多头衔和身份的他，终日忙碌于酿酒与社会事务。Giorgio告诉我，这些兼职基本是义务的，自己的付出多于物质上的获。但是，他却很乐意尽力。Giorgio说，这些事物和工作可以让他开拓视野，扩展思维，并将心得体会融入酒庄的经营和管理，以及葡萄酒的酿制中。Giorgio认为酿酒是很传统的工作，但是可以通过不断更新技能和工艺，让其更合理化，以有效的提高品质。让同样风土和品质的葡萄酿出质量更有保证的葡萄酒。酒厂里，更新的气压式压榨机、自动加湿设备、发酵车间的布置，发酵酒液的走向等，很多Giorgio自己创意的优化设计细节，让人感悟到他的所言。

　　对于葡萄酒，Giorgio认为1+1不一定等于2。其中，人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它可以让1+1大于2，也可以让它小于2，关键看自己投入多少真诚和努力。他认为葡萄酒是有灵魂的，而这灵魂是思考它的人、照料它的人、酿造它的人、销售和品尝它的人赋予的。这些情感融合在一起，会将苛刻的、艰难的，有时是令人失望的工作转化成一种生活的哲理。同时，葡萄酒是有感知的。如果它感受到你的激情，它会成为让你满意的好酒。如果你仅是将它当作商品出售，它会表现平平。Giorgio说他喜欢上葡萄酒正是源于这种精神的充实和偷悦。他说酿酒不能让自己快速积累财富，但从中获得的乐趣，与世界各地不同文化、种族的人们共同分享快乐的愉悦感是任何金钱和其他行业获得不了的。

　　正如Giorgio所说，他对葡萄酒付出了真情，回馈他的是所酿之酒的美味与动人。规模不大的酒园和酒厂，在其打理的13公顷酒园里种植了十多个品种，且一多半是本地品种的葡萄。酿制多达2O多款的系列葡萄酒。与其说他是在做葡萄酒的生意，不如说是在经营葡萄与葡萄酒的博物馆。古朴宽敞的品酒室里，摆放着Giorgio精心制作的各品种葡萄的实物标本。初次谋面的参观和品鉴者也许一下子记不住它们超长、难读的名字，但可直观地感知这些常年隐藏于Friuli山峦间的古董级本土品种的风貌。Tocai Friulano、Pignolo、Picolit，从一款款上演的个性鲜明、风味独到的酒庄葡萄酒中，也能品出主人始终乐此不彼于没有大腕明星加盟，却更为真实动容的经典演绎。其中，用Picolit酿制的风干型DOCG甜白葡萄酒，产量极低(每公顷约550升)，年出品仅千余瓶(375ml)，它有着金黄的色泽，果脯、干果、辛香等复合的香气，层次立体、结构宽厚、质感油润，甜美而不失靓丽的酸度，给这段品酒之旅留下缠绵的回味。

　　“为了激情，我甘做一个葡萄树的呵护者。这是一份世界上最美丽的工作。今天，我在葡萄园，明天我在办公室，后天我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享受自己的美酒带给人们感动……”望着杯中金色的酒液，Giorgio深情地说。正是一代代像Giorgio这样快乐真诚的酒人为葡萄酒世界呵护传承着地方特色葡萄品种的伊甸园。

作者：Winnie 出处：《酒典》杂志